《文茜的世界周報》歐洲危機年:法總統大選第一輪結束:大選前殉職的警察伴侶告訴恐佈份子:你們不會得到我的恨
【恐攻陰影下法選第一輪結束 獨立候選人馬克洪與極右翼勒朋出線 主要政黨共和與社會黨宣布第二輪支持馬克洪 馬克洪曾為歐蘭德內閣經濟部長拒絕工會要脅 開放周日服務業工作權 振興法國旅遊業不為幻想左派背書 】
4月25日,法國大選第一輪投票兩天之後,巴黎上午11點,陰天。
法國總統歐蘭德,及首輪大選出線馬克洪和瑪琳勒朋,皆出席了幾天前,在香榭大道被恐怖分子殺害的憲警喪禮。
「你被指派要去防衛香榭大道102號,土耳其文化研究所,我知道你喜歡這個任務,因為是香榭大道,這是法蘭西的櫥窗,而且這也是一個保衛文化的任務,」殉職警員Xavier Jugele同性伴侶說。
沒有人事先知道,那位4月20日在香榭大道殉職的員警家屬,是不是能強忍住淚水,在國殤典禮上致詞,而他做到了,他是被總統親自邀請的殉職家屬,不是兄弟,他是殉職憲警的同性伴侶。
「我沈默地傷痛,至於我,我的悲傷裡沒有恨,你們不會得到我的恨,這股恨,Xavier,我沒有,因為這不是你,因為這不是你生命的原動力,不是你選擇成為,維護和平的憲兵和人民保母的動機,因為大我的利益,服務他人和保護人民,一直是你的教育和信念,寬容,對話和尊重才是你最好的配槍,對你,我想告訴你,你會永遠留在我的心裡,我愛你,讓我們守住尊嚴,呵護和平,捍衛和平,」殉職警員Xavier Jugele同性伴侶說。
這是一張拒絕向恐懼低頭,對怨恨屈服,被悲情綁架的臉,他的名字是法蘭西。
在這場感人的國殤典禮上,任內完成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歐蘭德,不僅是邀請了家屬和伴侶,也相當有風度且慎重地同時邀請了,確認進入第二輪的兩位候選人,馬克洪和瑪琳勒朋,儘管歐蘭德已經在前一天,才公開表示支持馬克洪,喊話要大家合力防堵瑪琳勒朋,在第二輪勝出。
「面對這樣的危險,保持沈默是不可能的,更不能躲藏在冷淡無感裡,除了動員之外沒有選擇,而必須是一個明確的選擇,我選擇投給馬克洪,」法國總統歐蘭德說。
這是法國的民主素養,一個總統的政治立場和他對體制的尊重,是兩回事,歐蘭德即使即將卸任,他依然捍衛民主的真諦,容忍不同主張的人,即便他認為瑪琳勒朋是個"危險份子"。
這就是為什麼英國的脫歐和美國的川普,沒有在法國發生,當民粹主義成為世界主流顯學,競選政見只剩下憑空指責,製造分裂和販賣恐懼,這個在美利堅獨立之後,把自由女神送給新大陸的法蘭西,再一次向全世界證明,法國真正值得驕傲的,不只是它的紅酒,甜點和奢侈名牌,而是再多美元和英鎊也買不到的驕傲。
沒有任何傳統政黨奧援,反廉價民粹,反民族主義的馬克洪,不但進入第二輪,而且徹底顛覆了所有預期,以超過3%的得票率領先瑪琳勒朋,他不但獲得第一輪的最高票,而且打敗了有35年從政資歷的前任總理費雍,讓這個前身是戴高樂創立的共和黨,1965年以來第一次在總統大選中出局,選前費雍曾經火力全開,嚴厲攻擊馬克洪。
「(所以在這場選舉裡,你的敵人是馬克洪),是的,因為他代表了歐蘭德政府,執政五年的延續,毫無改變,他代表著一種marketing模式的參選,想要討好所有的人,」記者VS費雍。
但是,星期天晚間,投票結果揭曉不到一小時,費雍發表演說,不是為自己即將面對的秋後算帳辯護。
「目前的當務之急,是選擇什麼才是對國家最好的,這不是一個令我開心的決定,但是我的骨子裡沒有棄權的基因,特別是極端主義正一步步靠近政權,尚馬利勒朋創立的國民陣線長久以來,一直是一個以暴力和排擠為主軸的政黨,它的經濟和社會政策只會把國家帶向破產,再加上退出歐元的混亂,我要再一次強調,極端主義只會替法國帶來痛苦和分裂,所以,除了對極端份子投反對票之外,沒有別的選擇,我會把票投給馬克洪,我認為,我認為,向大家坦白的說清楚是我的義務,」法共和黨總統候選人費雍。
他的競選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悲劇,但是他下台的身段令人敬佩,就像台下為他明快決定鼓掌的忠實選民。
文茜的世界周報特派記者,在巴黎曾親眼目睹,距離投票結束只剩下幾個小時,費雍的競選志工還在一張一張為他修復海報。
「競選活動星期五就結束了,唯一被允許的,就是修復每一個投票所前面的海報,所以我們就一張一張修復,這樣一直到最後一分鐘,海報都是完好如初,不論結果如何,我們能做的都做了,為了我們的信念和對費雍的支持,所以不會有任何遺憾,」費雍競選志工Pierre Lisia。
費雍陣營輸掉了只是一場選戰,沒有輸掉民主的核心價值,而被馬克洪擊敗得最為慘烈的,社會黨候選人哈蒙,也毫不猶疑地站出來表態。
「今晚的痛苦會滋養明天的肥沃,這不是承諾,是我對你們的要求,21世紀的左派,只能從你們的意願和希望中重生,不能只有憤怒,但是在這之前,我們必須要先面對當務之急,我要求大家努力,盡所有的力量對抗國民陣線,一定要打敗極右派,我要求大家把票投給馬克洪,」社會黨候選人哈蒙。
「我親愛的同胞們,4月23日星期天,法國人民說話了,當法國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時刻,恐攻威脅,經濟困境,社會分裂,環保迫切壓力,法國人民以最美麗的方式回應,踴躍投票,法國人民決定了,我是第一輪投票的榜首,」法前進黨總統候選人馬克洪說。
當川普對自己的得票結果無比驕傲時,法國的馬克洪,展現的是另一種選後演說。
「我想要祝賀第一輪的其他候選人,謝謝你們對他們熱烈的掌聲,這樣才是你們,這樣才是我們,我了解那些支持他們選民的失望,和他們自己的失望,我要感謝費雍和哈蒙,決定在第二輪支持我,」法前進黨總統候選人馬克洪說。
唯一沒有鼓掌的,是根本不在他名單上的瑪琳勒朋,馬克洪如騎士般試圖團結所有的失敗者,對於他的競選對手,不攻擊也不提,這是一種法式優雅氣度。
「我從現在開始,就要建立一個致力於改革,而過半數的全新內閣,有著全新的面孔和全新的人才,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子,我不會問支持我的人來自哪裡,只要他們同意徹底更新政治環境,捍衛法國人民安全,鬆綁就業規定,重整學校,讓所有人都能在社會裡繼續成長,不論他來自哪裡,和重新啟動歐洲的建設,」法前進黨總統候選人馬克洪說。
說謝謝的不只他們,而是整個歐洲股市,「今天上午一開盤巴黎股市就大漲,漲幅甚至超過4%,指數衝到5275,歐洲其他股市應該也會跟進,」金融分析師Andrea Tueni Saxo說。
法國股市創下2008年一月以來新高,德國股市也隨之上漲3%,如果說德法兩國是推動歐盟前進的引擎,德國是一把懲罰成績不及格的鎮尺,法國才是那個,可以讓歐盟繼續有夢的力量。
我們的鏡頭裡互相擁抱的,是維護安全的警衛們,是一面維持秩序,一面含著眼淚,高唱馬賽曲的安全人員,是相信一個39歲年輕領袖,能夠帶他們走向未來的法國人,馬克洪在第一輪的勝利,證明了金融海嘯後,反體制而不提出解決方案的民族主義,和民粹主義不是宿命,重創於金融海嘯和恐攻噩夢的法國,是全球至今唯一,拒絕了狹隘的民族主義,和教唆仇恨的排外主義的國家。
如果5月7日,驕傲的法蘭西都願意,把國家的命運交給他,那麼馬克洪可以是,喚醒這個老大陸的那一聲春雷。
馬克洪,歐蘭德,費雍,哈蒙,居貝等人,把民主的真諦還給了法國。